場邊閒話

悼蘋果 憶蘋果財經

距離上一篇文章,小編又疏懶了差不多整整一個月,歐洲國家盃開鑼是其一,工作忙碌與想偷懶是其二,也更因為近日香港發生的事情實在令人提不起勁,其中最叫人難過的要算是蘋果日報被查、管理層被大舉清算、公司被凍結資產,最終在短短一個月內停刊。蘋果日報是無數偶然之下的時代產物,恰好是那個時代,殖民時代的鐵枷漸漸卸下,而專制帝國的利爪尚未伸至,香港人過著華人從未有過的自由日子;恰好是那個時代娛樂漸多,舊報人的陳腔濫調不能再滿足亟欲求變的讀者;又恰好是那個時代,出現了如斯一個營銷奇才肥佬黎。如此的天造地設,現在沒有,日後恐怕更不會再有。

從小開始,家中兩老對於當年喜賣弄情色的蘋果日報並不待見,也許是家庭教育,又也許是堆填區實在太遙遠,小編從不嚮往在堆填區工作,自然也從沒去過。但對不少記者行家來說,蘋果日報再算是本地傳媒的殿堂。小編曾聽不少朋友說過,做記者無論如何也要到蘋果待過,才算不枉此行。此言孰是孰非,自然見仁見智,但對比起坊間多年對蘋果的毀譽參半,蘋果記者在行內評價一直甚高。在香港還不那麼政治化的年代,報館、PR公司都樂於從蘋果、壹仔挖角,而不少從蘋果及壹周刊出走的記者前輩,後來都在其他傳媒機構成為靈魂人物。蘋果日報的幾乎所有版面,都是其他所有報館、雜誌社的假想敵。就算是蘋果相對較弱的財經新聞,也雲集了報界的老前輩及行內最為人欽慕的後進。有幸曾與他們同處尚存丁點新聞自由的香港,有幸一起跑過新聞,是件足以回味一生的快事。

雖然基於報紙風格之故,蘋果在財經分析上遠不如信報、經濟日報,但要說到寫故事的能力、記者收風挖料,蘋果財經仍然是首屈一指。近十數年香港股市受內地股主導,連帶本地財經新聞也日漸息微,財經新聞少見備受注視的時刻,已要數到李嘉誠2018年宣布退休。當年記者會最令人難忘的,不是誠哥如何吟詩作對暗喻中港政事,而是記者會尾聲有記者高聲問誠哥幾時同周凱旋結婚。如此大膽發問的那位記者,正是來自蘋果。不僅花邊新聞,小編在當財經記者時,眼看大部分的獨家消息、獨家採訪,泰半不出蘋果、信報兩家,其他報社拍馬也追不上,只能一味抄抄抄。作為傳媒人,不論政見如何,一間如此具代表性的媒體就此無疾而終,那麼多出色的記者轉眼間失去了歸宿,怎不叫人黯然。

一個多元社會,總是多一張報紙勝過少一張報紙,這在講求資訊自由流通的金融城市尤甚。2019年社運氣勢最盛之時,當時還是記者的小編私下請教過不少在跨國金融機構的高層,不再自由的香港還有價值嗎?答案多半如此:「要打東南亞市場,香港不如新加坡;要打中國市場,香港還不如上海。香港比上海優勝的那麼一丁點,就是香港還有自由流通的資訊的互聯網,要是沒了,倒不如到上海。」

蘋果之死,也就是自由香港之死,也意味這個金融城市命在旦夕。凡此種種,都早已命定。